那塌陷下去的位置,长出无数条猩红的血色藤蔓,在沙尘内游荡扫动。
谢秋开了灵视,透过沙尘,看清了那山顶伸出藤蔓的那个东西。
是一只眼睛。
那眼睛似乎知道有谁开了灵眼在窥视它,一瞬间瞳孔一转,与谢秋直直对上视线。
“不好!”
御剑一偏,躲开一道血藤的鞭打。
空中传来师姐的声音:“小秋,是你吗?”
谢秋心下一松,将手中紧紧拉住的兰卿往师姐那边抛去,顺势再躲过一条血藤,说:“师姐,安顿好三师兄,我先引开这魔物。”
师姐声音里有些惊慌:“小秋,千万不要和他对视!”
“……已经对视了。”
莫非,师姐知道那是什么东西。
又将一道传音符递到师姐手里,追问:“师姐,这到底是是个什么。”
“我们天道宗世代看管的东西。听说,是几万年前,一只天魔的眼睛。它应该要百年后才会动荡的,此事很是蹊跷,小秋,这不是我们小小仙修能压制住的,你和兰卿还小,不该被卷进来,快逃!”
此情此景,叫他怎么逃。
别开玩笑了。
谢秋被缠得很死,风沙越来越浓厚,视线受阻,根本什么也看不清,只能依靠声音躲避血藤。
为了提前预判血藤,不得不再次打开灵视。
而刚打开,便看到血丝猩红的瞳孔,竟就在几尺之前。
谢秋身形瞬间僵住。
森寒的恐惧攥紧他的心脏。
高三四丈的眼球,正在近距离地凝视,打量着他。
周围风沙的声音忽然就听不见了,寂静无比。
就这么瞬间地呆愣,无数血藤从四面八方袭来,缠绕住他的手脚,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。
那些血藤竟然是又滔天的怨念聚成,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就开始侵蚀他的皮肉,将源源不断地黑气渡进他的体内。
无数嘈杂怒吼,灌入他的耳畔。
‘别杀我,别杀我’‘放过我吧’‘求你了’‘好疼啊’……
在一片哭嚎声渐渐化作蜂鸣前,他听到一个很不一样的声音。那是个少年的声音,有些安静,也有些虚弱。
‘把你的眼睛挖给我。’
唰——
在神魂被藤蔓的怨气彻底撕坏之前,藤蔓被瞬间砍断。
谢秋落入一个有些冰冷的怀抱。
脑中的阵痛在瞬间似乎得到缓解,他昏昏沉沉地闭抬起手,竟是想挖下自己的眼睛。他的手腕被瞬间扯下,听到一声震怒:“你做什么?!”
这才彻底清醒过来。
再抬头,看到自己已经出了风沙,被玄衣男人抱着悬枝头,眺望着不远处一片混乱的幽都山。
那人眉头皱得很紧。
“谢秋,逃吧。这个……你没法解决。”
这是天魔。这个劫,你不可能渡得过。
可这孩子已经眼尖地看到二师姐,大师兄还有师尊三人在幽都山顶布阵,意图暂且困住那魔物。
但饶是师尊,天道宗门主,也不过是渡劫期的仙修而已。
只怕是难。
“幽都山往下一百五十里便有村落聚集,大哥哥,你能暂且困住它吗。”谢秋反手抓住了白衡的手腕,焦急地问道。
“我……不能。”
他的魔丹被挖出,镇压在太行山颠。就算是谢秋这样请求,他依旧无能为力。
且这个劫是谢秋的,若非他自己甘心逃离,他无法干预。
“那没有办法了。”谢秋挣脱他的怀抱,跳上自己的剑,再次往幽都山去。
白衡伸手一捞,将他拉住:“你果真要去。”
“我是天道宗的嫡传弟子,护佑苍生,是我的责任。”
谢秋微笑,眼里没有丝毫惧怕:“大哥哥,如果我能活下来,必不忘记曾给你的承诺。”
白衡不死心,追上两步问:“有什么苍生,是需要一个七岁稚子去维护的!”
“我不是寻常的七岁稚子。”谢秋此刻的眼神,竟和当年秘境中温柔的谢云栖,以及四百多年前孤傲的秋冥仙尊,有刹那的重叠相似。
“我是可以飞升九天之上的人呢。相信我。”
白衡的手不知觉地松开。
这孩子离去的背影,和当年谢云栖抛下自己以身祭剑时一模一样。
空空的掌心,终究什么也没抓住,也什么都留不住。
从始至终。
看着指缝里渐渐远去的背影,他的眼眶里积起热泪,模糊了那苍茫的邪山。
放手吧。白衡。
他的劫,他的人生,他的愉悦,他的痛苦,他的信仰,他的抉择。
都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。
别插手,别拦他。
他弓着身,额头沁出了冷汗。
可偏偏在这时候,一丝法力从他天灵盖渡入,他惊愕地抬头,看到谢秋去而复返,因看他太难受了,正运用灵力为他调息。
“你……”白衡错愕极了。
小小地谢秋牵起了他的手:“大哥哥,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实话告诉你,我的确有可能会死在那座山里。”谢秋指着幽都山,“我师尊说过,人之将死,勿要存执念。否则,可能会被其所困,生生世世不得解脱。”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