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,三生石灵,云栖,是神君清夷的伴生劫。”
谢秋喃喃着,说完这句话后,眉心仙印熠熠生辉,与织羲眉心的仙印呼应着。
“你曾对我下咒,现在,就是咒言兑现的时候。谢秋,拿回云栖的所有记忆后,你将面临三道天劫,直渡上仙之位。你,愿意吗。”
谢秋点头。
他要知道真相,五万年前仙魔大战里,他和清夷之间发生过的一切。
他回过头再看了一眼熟睡中的白衡,毅然决然跟着织羲离开。
被尘封在最深处的记忆,终于被彻底挖出。
缓缓睁开眼,只看到无尽的黑暗。
这应当是他最后一次沉入这深沉的梦境。这次,应该能挖出他与白衡之前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。
此时,谢秋感到神志无比清明,连带着听觉视觉都异常灵敏。
叮铃。
身下仙锁因轻微的挣扎而响动,立刻给予他一道更为强力的反向压制。
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传来茕茕足音。谢秋双手被捆着,整个人半跪着聋着脑袋,根本抬不起头,更无法目视前方。
于是,那人都走到跟前了,他却还是只能看到那一双绣着流云图腾的玄色长靴。
那人缓缓蹲下来,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,捏着他的下巴抬起。那双手很是冰冷,指尖缭绕着灼灼仙气与驱散不开的白雾。
鼻间嗅到有些熟悉的气息。谢秋猛地一惊,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,猛地挣开一条锁链,用得到自由的一只左手撑地结印,继而破开右手咒印。
知道眼前人是白衡后,他一点也不害怕了。
双手得到自由后,他用力扯下脆弱的脖子上系着的仙锁,同时迅速抬头,看清面前人的脸。
那是梦境里那个名为清夷的人。
瘦削的下颚骨棱角分明,皮肤白皙如雪。那人薄唇轻抿着像是有些不悦,冷寂的双瞳里一闪而过的光芒被更深的黑暗吞噬。
容貌有所不同,可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,和阿衡一模一样。
来不及思考,匆匆地一眼过后,铺天盖地的仙网将他整个人缚住,那样强大的法力几乎让他没有丝毫反抗之力。
好可怕的禁制。
“唔!”
锁链再一次细致地扣上他两只手腕,脖上。
动作却并不粗暴,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,好似锁上的是一块易碎的琉璃,生怕轻轻一磕就生了裂痕。
“云栖。”
他清晰地听到那人平静的声音,感受到他一手将禁制加大,锁链处传来的压制立刻使他掌心眉间生出金芒,身上的法力尽数封在丹田内,四肢没有半点力气。
这个人在试探自己承受的极限。
禁制最终维持在某个他恰好可以忍受,但再多一分便会疼痛的强度。
“不要乱动,听话。”
那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,他本能地感到害怕,瑟缩一下。那人却好像是愣了一下,然后才将冰冷的手覆上他的脸颊:“别怕。很快就结束了。”
可是不知为何,明明没有那样难过的,这具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,谢秋低着头啪嗒啪嗒地落起眼泪来,那泪珠子没完没了地砸在地上。
身体的主人哭得这样伤心。
连带着谢秋的心口也跟着蔓延起浓厚的悲伤。
谢秋感觉到这具身体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,那玄衣男子起身欲走,自己竟再一次破开禁制,只是这次,只有一只右手挣脱,死死地拽住那男子的一枚尾指。
“别……去……”
谢秋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鼻音浓重,绝望至极,“你会……死……”
是五万年前的云栖在恳求。
恸哭着,喑哑着声音,断断续续地求着那人。
那人没有说话,只默默挣开那无力的纠缠。
“我说过,我是你……唯一的……生机……我已经活了……九万余年,够了……这是……天意……”
哗啦啦。
锁链再次将他身子禁锢,将他脖子拉得紧紧地,他一声闷哼断了话头,强大的禁制之下他张一张嘴却再说不出来话来,只发出深重的喘息声。
男人的声音冷峻而阴沉,从头顶幽幽传来,将牙咬得咯吱作响:“我是天道之子,我的意,才是天意。”
身上锁链加了一重又一重,禁制强到身上隐隐发疼,可是这次他没有再手软。
黑暗里下起一场冰冷的雨。
淋湿了面前的仙人,却没淋湿身下的囚徒。
谢秋怔然。
垂着头,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。
谢秋看到地上蓄积的雨水倒映着自己头顶撑起的一把纸伞,很快,画面又被坠入的雨滴击碎。
不对,雨淋不到他。刚刚坠下的,是那人的眼泪。
清夷在哭。
那一颗眼泪好像落进了谢秋心里,将他砸懵了。在心底烫出个窟窿,冒出滚滚的岩浆熔化一身骨血。
他将伞悬在谢秋头顶,眼圈殷红,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谢秋凝视着身下的水洼,看着水洼中倒映出的那双琥珀色眼睛。
猛地瞳孔放大。
“清夷……不要……”
席卷一身的战栗感他细细地发起抖来,似乎感受到五万年前云栖的绝望。
这双发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只在山林间迷茫地行走,被雨淋湿的嗜血野兽,极度不安,满心恣睢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