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所有人都离开后,沐萱宜又独自回到了温室。
她从工具房里找出一把大园艺剪。
温室是学校的财产,真正属于她的只有这些花。
往年她还会种一些浆果和药草,今年犹如最后的狂欢,没考虑实用性和研究价值,她种的栀子、玫瑰、山茶、茉莉、鸢尾、蔷薇等三十多个品种的植物全是花。
按照自己的期望,她把温室打造成了一座美丽梦幻的花园。
因为持有钥匙,她可以随意出入,不需经过任何人的同意。在这里,她度过了上千个清晨与黄昏,那些一人独享的宁静时光她不会忘记。
今天发生的事不仅让她有种安全屋被踩踏的感觉,同时也再次提醒她,温室终究是学校的,不属于她。她无权限制任何人来,也不能保护这里的什么东西。以前没出什么事,不过是因为幸运罢了。
现在距离他们毕业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,等继承人名额尘埃落定,举办完毕业晚会,他们就该离开了。在此之前,她要处理好这些花。
她想了下,决定就在今天提前割舍。
沐萱宜认为自己并不想把这些花分享或赠予他人,从含苞到凋零,她希望它们一直是她一个人的。
那只能毁掉。
她拿起园艺剪,锋利的刀刃铰合,轻易地剪断粗细不同的枝干。
花朵坠地,绿叶铺洒。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直到目之所及一片狼藉,再无一株花草完好,她才放下园艺剪。
摊开双手,柔嫩的掌心被磨红了,隐隐发疼。她的心亦是。
毁掉自己所爱的事物一点也不痛快,你很清楚它们被辜负了,因为你爱,所以更明白它们的珍贵,它们原本值得更好的对待。
看着满地的残枝破叶,沐萱宜发现连一开始吝于分享的执念,也被悲伤覆盖。
人和花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呢?她想,如果她为了满足私欲去亲近某个人,将对方带向毁灭,恐怕不会像辜负这些花一样简单,她可能一生都无法释怀?
她猜是这样。她只敢种点花,不敢碰那个人。
静静伫立良久,沐萱宜突然去工具房拿了几个篮子,将落在铺地叶子上还算干净完整的花朵一一拾起。
这都是她的心血,还是物尽其用吧。
当天傍晚,所有人都收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玫瑰花饼干。
斜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坐相的少女捏起一块饼干,“咔嚓”咬下。
玫瑰的芬芳混合酥脆香甜的口感,彰显制作者优秀的烘焙技艺。
叶萦栖肩膀一阵抖动,笑声渐大。
“这么牛的吗?”
早上明明那么伤心生气,一天不到就能大方割爱,拿来做所有人的好感。
“真厉害,我更讨厌她了。”叶萦栖转头,“郇宇炫,你觉得呢?”
坐在窗边的郇宇炫沉默地看着书桌上的饼干盒,没有回答叶萦栖。
第二天,已经没课的沐萱宜去高中部指导几个男孩女孩画水彩画,回来时天色骤变,淅淅沥沥下起不大不小的雨。一个女孩送了把亲手画的、做过防水涂层的伞给她。
她打着伞回了别墅,刚踏上三楼,惊讶地发现又有人在她房间门口站着。
是同班的一个女生,叫尹栗诺,长相甜美可爱,性格挺好相处,很招人喜欢。
沐萱宜走过去。
“栗诺,你怎么在这儿?”她看着浑身被雨水浸透,像只落汤鸡一样的女孩,“怎么会弄成这样?你全身都打湿了,很容易感冒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尹栗诺抬起脸,抽抽噎噎,眼睛和鼻头都哭红了,“对不起,我、我不知道还能找谁……”
沐萱宜一看她这副模样,推测应该是出什么事了,她安慰她:“不急,我们慢慢说。你先进来吧,我给你找干毛巾和衣服。”
被请进房间后,女孩的眼泪还落个不停,水珠顺着她粘成一绺一绺的头发、湿透的衣角裤脚往下滴。
沐萱宜怀疑这样下去自己房间要被水淹了,赶忙从柜里翻出一条又大又厚的新浴巾,将人裹住。
“你先擦擦,我给你拿衣服。”说着,又回头去找衣服。
尹栗诺见人家为她这样忙碌,不好意思一直站那儿自顾自地哭,努力平复了一下,“谢、谢谢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不用客气,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我……我本来想去找萦栖的,但是……但是我想到之前她就很不支持我和索源祈在一起,也不喜欢听我讲和他的事,我就不敢去了。”她说话的鼻音很重,有点含糊不清。
沐萱宜拿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是的,尹栗诺最好的朋友其实是叶萦栖,尹栗诺跟自己只能说是还不错的朋友。自己和全班女生都算还不错的朋友,除同班同学外,她还跟好多人关系不错,但没有谁称得上挚交。
人们在面对突发事件时,通常会倾向先告诉最亲密的朋友,其次是求助有能力的朋友。所以……
“我觉得萦栖不能真正理解我,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。”尹栗诺眼中黯然,“依她的身份,不用讨好任何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