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倭国不能一味打压杀戮,同时也需要施恩怀柔。
恩威并济,倭国才会服帖,才会归心。
唐军在倭国境内当然有充足的武力优势,只要李钦载动了念头,把全国臣民杀光也不是难事,但没必要这么干,李钦载威慑倭国的同时,也要利用倭国。
人都杀光了,还怎么利用?谁给唐军当炮灰?未来海东半岛对阵高句丽和新罗的战场上,谁来为唐军前赴后继?
所以白天杀了一百多人,狠狠威慑了倭国臣民后,晚上李钦载入王宫,在中大兄面前态度特别的柔情似水。
该杀的人杀了,接下来就不需要用杀气腾腾的姿态吓唬国主了,国主胆子不大,吓死了他,鸬野赞良会恨自己的,以后不给自己搓澡了怎么办?
“殿下久居深宫,外面的事或许不太了解,贵国许多臣子的忠心已值得怀疑,大江智昨夜所为,看似是为殿下仗义直谏,实则是将殿下架在火上烤,此人虽死,但不可不究其党羽。”
李钦载澹澹地道:“殿下试想,若换了个湖涂的人过来,见大江智昨夜所谓‘还政于王’之类的直谏,难道不会怀疑是殿下背后指使吗?”
中大兄脸色刷地苍白,颤声道:“藩臣对天发誓,大江智昨夜所言,藩臣毫不知情,我对大唐天子和李县公绝无不忠之心!”
李钦载笑了,柔声道:“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,大唐天子也对国主颇为赞许,但别人不知道呀,昨夜发生如此严重的变故,传到外人耳中,还以为是殿下暗中唆使大江智,逼大唐还政呢。”
“我若不行雷霆手段,用屠刀将这件事压下去,此事若传到大唐,天子或会对国主有了猜疑,而动了易主之心。如此说来,我今日造下这杀孽,完全是为了国主啊。”
中大兄脸颊狠狠一抽。
神特么为了我……
王宫门前杀了我一百多臣子,难不成还要我感恩戴德吗?我是那种没骨气没底线的人吗?为了活命,我什么卑贱的事都愿干吗?我堂堂倭国国主,受得了这气?
“多谢李县公阁下仗义出手,解藩臣之忧困,藩臣感激涕零,从此愿为李县公效犬马之劳。”中大兄匍匐在地,五体投地式行礼。
李钦载的表情沧桑而欣慰:“殿下能理解我这番苦心,我纵使受点委屈,纵使被贵国臣民背后非议,也是值得了,我这人性情澹泊,本就习惯了忍辱负重,默默付出……”
李钦载身后护侍的刘阿四都忍不住脸颊抽搐起来。
五少郎这些年说过很多无耻的话,刘阿四都听到过,但若将无耻的话排个名次,五少郎刚才这番话可以排在无耻榜前三,毫无争议的。
昨夜酒宴不欢而散,今日当然要补上。
中大兄迫切需要修复与李钦载的良好关系,同时也需要给自己和王室一个稳妥的安全保障,不然像今天这样的王宫门前大屠杀再来几次,吓都吓死了。
照例是美酒美色,照例是歌舞升平。
王宫大殿内,李钦载与中大兄频频互敬,一扫昨夜的僵冷气氛,宾主之间今夜显得特别融洽欢愉。
李钦载开怀畅饮,心里满满的安全感,几千兵马拴在裤腰带上跑,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。
酒至半酣,人已微醺。
中大兄突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,面朝李钦载跪拜而下。
“李县公阁下是大唐天子的钦差,藩臣有一事恳求,请李县公答允。”
李钦载一愣,接着笑吟吟地道:“你先说,我答不答允看心情。”
中大兄叩拜道:“倭国王室传延数百年,从中原东汉年间开始,倭国王室便有向中土朝贡的惯例,国主传到藩臣这一代,亦时刻不敢忘了本分,每年皆遣使向大唐朝贺……”
李钦载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明白,‘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’,你们的朝贺方式还是很特别的。”
听出了李钦载话里的讽刺意味,中大兄急忙道:“那是圣德太子所为,与藩臣无关……”
“藩臣的意思是,倭国王臣子民已奉大唐为宗主,今有臣民上表,请求藩臣立储,藩臣请求大唐宗主册封倭国储君,无论大唐选择谁,藩臣皆无二话,马上封任。”
李钦载心头愈发明亮。
不得不说,这记马屁拍得妙,主动让大唐来选择倭国的储君,一则向大唐表了忠心,二则下了一步稳棋,无论大唐选择中大兄的哪个儿子当储君,都代表大唐已承认了中大兄这一脉是倭国王室正统。
以后无论任何人想造中大兄的反,都是跟大唐过不去,都会被大唐认为是叛逆。倭国王室将储君选择权让出去,却给王室后代买了一份保险。
李钦载暗笑,自己刚到倭国,还没怎么对倭国调教呢,人家已主动摆好了姿势,接下来怎么办?
当然是小皮鞭挥起来。
不管中大兄心底里藏着什么鬼主意,但他的求生欲真的是可圈可点,让人钦佩。
“殿下言重了,哈哈,”李钦载笑了几声,但也不会推辞,这种事是真不能跟鬼子客气,不然人家若当了真怎么办?
“立储向来是大唐的强项,我大唐历代君主皆是英武伟略之圣君,可见大唐在选择储君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,既然殿下主动相求,我便代大唐天子答应了。”
中大兄大喜,急忙朝殿外挥了挥手。
李钦载打了个酒嗝儿,脸颊愈见酡红,今夜这酒喝得颇为尽兴,比昨晚尽兴多了。
没多久,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女走进殿内,众女排成一排,面朝李钦载行跪拜礼。
李钦载此刻酒意有些上头,醉眼迷蒙中,只见一群少女朝自己行礼,顿时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这特么前世的乡愁啊!
“上道!”李钦载朝中大兄赞许地一笑,这安排就很到位了。
醉眼随意地朝少女们一瞥,李钦载袍袖勐地一挥:“……换一批!”
殿内众人愕然。
李钦载却神情自若。
众所周知,精品永远不在第一批,出来混,这点潜规则难道还不懂?
殿内的少女们纷纷惊愕地望向中大兄,不理解李钦载话里的意思。
中大兄脸色难看地凑到李钦载耳边,低声道:“请恕藩臣失礼,实在不能换了,藩臣这辈子就生了这么几个女儿,李县公若想换人,怕是要等些时日,藩臣咬咬牙,努努力,再拼搏一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