玩游戏当然要有规则,李钦载的规则就是,拳头大的说了算。
打发荞儿回房做功课,留下了琨儿婉儿和弘壁。
琨儿婉儿闷闷不乐,爷爷和父亲的离去令他们感到无所适从,小小的年纪已然体会到破家的沉痛打击。
李钦载揉了揉琨儿的脑袋,笑道:“你俩喜庆点儿,家没破,人没亡,不过是暂时的分别而已,不必如此悲痛。”
琨儿红着眼眶道:“爷爷和父亲流放琼州,数千里地呢,他们路上该有多辛苦……”
“是辛苦,但应该不会有危险。”李钦载道。
琨儿婉儿望向他。
李钦载不得不透露道:“我安排了部曲一路护送,这会儿我家的部曲应该追上你爷爷和父亲了,有部曲在,没人敢在路上害他们,不仅如此,你爷爷和父亲还有马骑,就是吃得有点遭罪,只能吃干粮。”
琨儿和婉儿闻言顿时放了心,小脸蛋儿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“爷爷和父亲若能平安,弟子便无所求了,多谢先生义伸援手,您又救了上官家一次。”琨儿毕恭毕敬地行礼。
一旁的婉儿也跟着笨拙地行礼。
后面的弘壁流着哈喇子,不停地往婉儿身上蹭,见婉儿行礼,弘壁兴奋得不行,以为是什么高深神秘的仪式,于是也跟着行礼,屁股一撅,重心不稳,弘壁一头重重磕在地上,然后咧嘴大哭起来。
李钦载不惯毛病,单手拎起弘壁,先朝他嘴里塞了一块糖酥,然后在他屁股上狠狠一拍:“滚!”
弘壁含着糖酥,立马止了哭声,乖乖地坐在一旁,专心对付嘴里的糖。
琨儿和婉儿对李钦载的教育方式肃然起敬,一脸崇拜地看着他。
弘壁虽小,可也是李先生的嫡子,将来要继承先生爵位的唯一人选,先生就这样带娃的吗?
李钦载毫无反省的意思,反而龇牙一笑:“头胎看书养,二胎当猪养,正常操作。”
琨儿默默点头,虽不懂,但高深。
婉儿却不高兴地噘起嘴:“二胎不能当猪养,太恶心人了。”
李钦载笑吟吟地看着婉儿,嗯,戳中女娃的小心肝儿了,她就是上官家这一辈的二胎。
“婉儿嫁到我家,把你当宝贝供起来,每天换着花样吃好吃的,如何?”李钦载谆谆善诱。
婉儿哼了一声,道:“我长大后反正都要嫁进你家的,李叔叔和我爷爷眉来眼去商量好几次,不就是这点事儿吗?”
李钦载惊讶一会儿,然后笑了,果然是冰雪聪明,年纪虽小,却啥都知道。
“婉儿喜欢荞儿,还是喜欢弘壁?喜欢谁你就嫁谁,好不好?”李钦载笑道。
婉儿想了想,道:“谁对我好,我就嫁谁。”
李钦载朝她竖了竖大拇指,四岁的娃儿活得如此清醒,大人都不如她。
安抚一番后,琨儿和婉儿的情绪好了很多,李钦载派部曲保护上官父子,令俩娃儿心情终于安定下来。
懵懂的他们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,但他们知道,有先生在,上官家不会家破人亡,眼前虽然分别,但将来总有亲人重聚的那一天,这就够了。
俩娃儿情绪稳定了,李钦载继续带着他们玩弹珠。
一大俩小趴在地上,满身的灰尘泥土,旁边还有一个更懵懂的弘壁,专心致志对付嘴里的糖酥。
玩了一会儿,吴管家匆匆走来,见李钦载趴在地上撅起屁股,手里的弹珠正瞄准前方坑窝儿。
吴管家不忍目睹地闭了闭眼,然后勉强睁开。
这副脏兮兮趴在地上的模样,哪有半分郡公的样子。
“五少郎,有客拜访。”吴管家低声禀道。
李钦载仍趴在地上,手里的弹珠一弹,嗖!离坑窝十万八千里。
懊恼地挠了挠头,李钦载扭头没好气道:“谁来了?”
吴管家低声道:“江南八大望族之一,吴郡顾氏族人,顾恩。”
李钦载表情一僵,接着露出冷笑:“吴郡顾氏?呵,他们竟找上门了,有点猖狂啊。”
“五少郎见否?”
李钦载想了想,道:“将人领到前院偏厅,我去见他。”
起身抬步欲走,吴管家拦住了他,一脸为难地指了指李钦载此刻的模样。
“五少郎见客,要不要稍作梳洗?您现在这样儿……”
李钦载垂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裳,还有头上手上的灰尘泥土,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:“见客又不是接客,什么档次什么地位,值得我梳洗后见他?就这模样,爱看不看!”
前世的小仙女出门也是如此,值得小仙女洗头化妆去见的人,才是满满的真爱。
李钦载不是小仙女,但在这个年代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男神吧?
值得男神梳洗换衣去见的人,肯定不包括江南望族。
一身邋里邋遢的李钦载,就这样施施然走进了前院偏厅。
顾恩坐在偏厅里,脸色微沉。
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,是吴郡顾氏的族人,也是顾氏在长安城的主事之一。
天下世家望族在长安城大多都有府邸,可以当它是驻京办事处,顾恩就是吴郡顾氏驻京办事处的主事人。
此刻的顾恩心里隐隐有些怒意,今日亲自登门拜访辽东郡公,作为江南望族的族人兼主事,按理说李钦载应该将他请入国公府前堂,方为待客之道,可国公府的下人却将他领进了前院偏厅。
从待客礼仪上来说,李钦载根本没把他当成正经客人,这便是顾恩心中不满的原因。
当李钦载不慌不忙走进偏厅时,顾恩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。
今日是来说正事的,待客礼仪这种小事可以不必计较。
李钦载走进偏厅,顾恩起身长揖拜见。
行礼之后直起身,顾恩赫然发现眼前站着的人浑身脏兮兮,像刚刨过垃圾堆的流浪狗。
不仅身上的衣裳沾满了灰尘泥土,就连头上手上也是一块黑一块白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货犯了天条,被垃圾活埋了。
“吴郡顾氏族人,顾恩,拜见辽东李郡公足下。”顾恩强自镇定地道。
李钦载嗯了一声,笑道:“顾兄免礼,请上座。”
宾主各自落座,李钦载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,确实有点脏了,于是掸了掸衣裳下摆,然后……屋子里莫名扬起了一阵烟尘,像有人朝偏厅里扔了一颗烟雾弹。
顾恩脸色大变,下意识抬袖掩住口鼻,不停呛咳起来。
李钦载也呛咳起来,特么的失算了,刚才确实应该换件衣裳的,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