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们考虑到白日要上工赚钱,夜晚哪怕能照看孩子,也敌不过金丹期修士,便纷纷把孩子们送到了执法堂。
不浪家也有个女孩子,小名叫阿海,不浪嫂子没空,多鱼便送阿海去执法堂。
滨海城沉陷那日,不浪以身相救的恩情,多鱼铭记在心,早就把不浪媳妇和阿海当作自己的亲人。
多鱼收拾了些衣服玩具,牵着阿海,往执法堂去。一路上,碰到了不少送小孩的家长,他们互相聊着。
孩子们也聚在一起,手牵着手,讨论着今天要玩什么游戏。脸上没有离别父母的惊慌失措,满是对执法堂殿内的好奇,从早玩到晚的激动。
偶尔有几个黏着父母不愿离开的孩子,和小伙伴们聊过几句之后,也不再害怕了。
他们还没进执法堂,就听见里边传来喧闹的哭叫声。
“不去!我不去!”
“我不喜欢这里,好可怕,我要回家!”
五个孩子紧紧抱着父母的大腿,嫌恶地瞪着执法堂弟子,不肯进殿内。
执法堂弟子讪笑,守在一边,不好做什么。
那几名父母连忙朝执法堂弟子赔礼道歉,“孩子不懂事,大师勿怪。”接着父母扒开孩子的手,推着往执法堂殿里去,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。
“怎么说话的,什么可怕!”
“爹娘都忙,要干活挣钱,没空看着你。村里的孩子都在这儿,你就和小伙伴玩。”
孩子扯开嗓子,大声哭叫着,甚至跪到了地上撒泼。
“我不要去!他们不是好人!他们会杀死我们的!”
“我要回家!”
父母只得蹲下来,好声好气地同孩子解释,“大师们是好人,会保护好你,家里太危险了,如果凶手来了,爹娘也护不住你,你也不想同那孩子一样被毒死吧。”
几个孩子对视一眼,脸上丝毫没有恐惧,只抱着父母的腰,不愿离开。
父母头疼得厉害,不知几个孩子怎么会这么讨厌执法堂。
多鱼牵着阿海走进来,恰好撞见了这一幕。他心里头也有点打鼓,要是阿海被哭闹声传染,也不去执法堂了怎么办?
他低头打量着阿海,只见她皱紧眉头,嫌弃地看着那几个撒泼的孩子。
“假惺惺。”
“什么?”多鱼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阿海,你说谁假惺惺?”
阿海抬手指着地上的孩子们,“就是他们!在装哭,他们是一伙的。”
多鱼笑了笑,摸了摸阿海的脑袋,“装哭是不好,还是我们阿海懂事。”
“不是!”阿海跺了跺脚,刚要解释,执法堂大门打开了,和光走了出来。
她对众人点点头,吩咐执法堂弟子道:“把孩子们带进去吧。”
众位父母们急着上工,连忙对孩子们交代几句,让他们不要闹事儿,听大师们的话。交代完,便把孩子们交给了执法堂弟子,匆匆忙忙走了。
撒泼孩子的父母们也被闹腾得不耐烦了,对着这么多听话懂事的孩子,总觉得自家孩子有些丢人,不顾自家孩子反对,几下把他们推给执法堂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多鱼目送阿海进门,琢磨着要不要问一问和光管事几句,又怕她早就忘了自己,犹豫不定之时,她走到了自己面前。
他内心惊喜交加,连忙问候一声。
和光笑了笑,“令堂身体如何?滨海城的药修忙,近些日子可能顾不周全。”
多鱼忙点头,道:“劳管事牵挂,家母身体好多了,已经能下床休息了。我主动同药修前辈提过,不用劳烦她过来,复诊时,我带着母亲去便好。”
和光又问了几句他的近况,以及工作的问题。
在滨海城守卫战中,他也是功臣之一,她早先把他的名字提了上去,奖赏落实到位还需一段时间。
两人聊了几句,多鱼胆子大了些,斟酌地问道:“管事,那毒害孩子的凶手是不是”
和光抿紧唇角,神色郑重地摇了摇头。
多鱼立即懂了她的意思,不可问,不可说。
所有孩子进入执法堂之后,和光划了一个元婴期修士和三个金丹期修士守在四面,防止任何不明人士接近,尤其是肖餍。
为了让孩子们不哭闹,又圈出一块地儿给他们玩耍。让执法堂弟子暗中看顾,不要干扰到他们。
至于知晓情况的青鲨和方天,因为两人不属于九节竹,和光没有同他们解释“异界来魂”的事情,吩咐他们不要说出此事,之后回到万佛宗再做打算。
两人年纪都不大,与孩子们的关系也不错,和光便安排他们同孩子们一起玩耍,近距离看好孩子们。
晌午,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成一堆。青鲨和方天坐在树荫里,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。
方天悄摸摸环视四周,凑到青鲨身边,压低声音说道:“昨夜的事情,你说的‘梦魇’,瞧和光师叔的反应,估计是真的。”
青鲨瞥了他一眼,“我早就说了,海族都知道这事儿。被救到慈幼局之后,从没听人们讲起,我还以为人族没有‘梦魇’呢。”
方天啧啧摇头,“我也没听过这种事儿,估计是宗门内部的秘密吧。你说,昨天那孩子,真是大衍宗修士干的吗?”
青鲨皱起眉头,“不太像,我们进门前,他是从后边出现的,不是从屋里出来的。他听我们说完,也打算去找那孩子,似乎不知道那孩子已经死了。”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,方天咽了咽喉咙,试探地说道:“你说那孩子,该不会是自”
就在这个时候,五个孩子脱离玩耍的队伍,鬼鬼祟祟地往屋外走去。
青鲨扭头叫住他们,“你们去哪儿?”
五个孩子身体一僵,拔腿欲跑,不过一会儿就被青鲨两人追上抓住了。
“大家都在院子里玩,你们往外跑干嘛?茅坑也不在那儿。”
五个孩子挣扎起来,想要从两人手下逃出来,小孩子的力气却怎么也比不过练气修士。
一个孩子烦躁地啧了一声,狠狠拍开青鲨的手,厌恶地瞪着他,“别碰我,脏死了!”
“嘿,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,没点礼貌。”方天教训道,他打量五个孩子一会儿,认了出来,“你们你们不就是在门口撒泼的那几个吗?该不会是想跑回家吧。”
“你管我们!”
“放开我!”
两大五小,七个孩子闹腾了起来,你一句我一句,吵个没完。
五个孩子中,为首的那个大孩子大骂一声,踢了青鲨一脚。青鲨没注意到,猝不及防之下被踢中了。大孩子越闹越烈,脏话一股脑全蹦了出来。
“别碰我们,鱼人就该滚回海底去,跑上来干嘛?”
“我们想干什么,关你什么事?你凭什么管我们,凭你是了不起的修士?凭你是万佛宗的弟子吗?你也就会仗着修士的辈分压人了,要是我们也是修士,看你们敢不敢管我们!”
青鲨绷紧脸,咬紧牙关,才没骂回去。
方天倒是受不了了,“什么叫仗着修士的辈分压人?执法堂不是在保护你们?外边的凶手还没抓住,要是你们跑出去,被害死了怎么办?”
大孩子重重地哼了一声,“被害死了,也不管你们的事!”
五个孩子眼神里全无对死亡的惧怕,都是对青鲨两人的厌恶。
青鲨两人也不过是十几岁大的孩子,少年心性,被这么一激,火气也上来了,懒得搭理几人,放开他们,随他们去。
话虽如此,青鲨还是同执法堂弟子通报了一声,不要让孩子们走出元婴期前辈的保护范围。
五个孩子跑远之后,方天见青鲨脸色不好,便安慰他,“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,青鲨你不要往心里去,其他孩子们挺喜欢你,也就这几个家伙满嘴扯淡。”
青鲨的眉头还是皱得很紧,“那个大孩子的话,是不是太有条理了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,能说出这种话吗?”
青鲨想不通,摇了摇头,不再追究这件事,把心思放在了其他孩子身上。
他想,反正那五个孩子走不出元婴期前辈的保护范围,也不会有什么危险。
另一边,和光交代完孩子们的事情后,着手进行另一件事,捉拿肖餍。
昨夜,她刚到执法堂,就下令封城,任何人没有通行证不可出城,通行证必须得由她亲自签发。肖餍逃走后,她拨出一部分执法堂内部弟子,搜索全城,缉拿肖餍。
情况允许就活捉,绝不能让肖餍逃出城。若无法捉住,就诛灭魂魄,不可让肖餍轮回转世。
和光领着弟子,还没搜查多久,就碰上了前来抗议的钟离亭。
蛟族和四大海族已除,探索沧溟海已然排上了日程,所有宗门中最为热枕的就是天道院。探索沧溟海是个长久的过程,作为基地的滨海城重要无比,天道院特意派来了执法堂堂主钟离亭。
海边风大,钟离亭按紧了头冠。
“道友,你不能说封城就封城啊,连声招呼都不打。”
“城内的设施建设都如计划进行,物资原料都要从城外运进来,你说封就封了,物资进不来,城内的建设也进行不下去。”
“现在滨海城不止有万佛宗和几大宗门,一些经营商业的家族也来了,你突然封城,他们都聚在城门口闹事儿呢,至少给个理由啊。”
和光从一处飞到一处搜查。钟离亭不得个说法不罢休,一直紧跟着。
“你也知道,现在滨海城的势力鱼龙混杂,就是没法解释,才直接封城。若全是我们的人,倒是好办。”
钟离亭细想了一会儿,猛然睁大眼睛,“灭魂,该不会又是那玩意儿吧?”
和光点点头,“滨海城躲藏的地方不多,搜查用不了几日,你若没事,就帮我安抚安抚那些家族。这事儿,比你想象得还大些。”
钟离亭在九节竹的权限不低,也能知晓此事。他又赖着不走,跟着她搜查。和光便在路上,告诉了他。
钟离亭又问,“大衍宗那儿,你打过招呼没?肖餍毕竟是大衍宗的弟子。”
“我怕消息泄漏,只和封曜说了,他备了案,暂且压下这事,以免走漏风声。”和光又划了地方,派弟子们去查探。
和光等人搜查到一半,正打算飞去西面,玉牌响了起来。她翻开玉牌一看,脸色登时沉了下去。
钟离亭忙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五个孩子死了。”
钟离亭满脸不解,“怎么会死了?不是派了元婴期修士保护吗?肖餍不过金丹期,怎么能在元婴期眼皮子底下杀人?莫非他有帮手?”
钟离亭像是自言自语般,分析了一通,说到最后,他又问道:“怎么死的?”
和光的神色也有些不敢相信,“农药毒死的,和昨夜那个孩子一样。”
“哈?”钟离亭皱眉,“肖餍对农药有什么异样的执着?”
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,和光暂且把搜查的任务交给执法堂弟子,她先回到执法堂,处理孩子身亡的案件。
昨夜孩子毒杀身亡之时,没人在现场看到了。今日,五个孩子喝下农药时,其他所有孩子都亲眼目睹了这一经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