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像是从疏狂界的飞舟里出来的。”
“疏狂界?他们不是还醉着嘛?”
“它这要往哪儿去啊?”
众人驻足,好奇白云的去处。
白云缓缓经过九德界的飞舟,经过千壑界的空地,最后停在了坤舆界飞舟门口。它转了个方向,往大门里飞去,然后卡在了门框上。
白云扭了扭身子,变化形状,使劲儿让自己变“瘦”,然后一溜烟儿钻了进去。
藤椅上的三人眼睁睁看着白云飘到他们头顶,云下垂了个脑袋出来。双眼迷离,眼角泛红,嘴唇弯起,不知在笑些什么,酒味扑面而来,似乎还在宿醉。
王御剑瞅了一眼,不认识,“谁啊?”
那人没反应,笑得更傻了。
和光瞥向那人脖颈,系着一块红布,赫然是她僧袍的衣角,她顿时认出来了,这家伙就是昨夜扯坏她衣服的疏狂界修士——若鹿
她站起身,拍拍他的脸,啪啪啪,脸颊更红了。
若鹿没什么反应,红布动了动,一张纸条掉了下来。
【昨夜的好酒,再来十八缸,不,有多少来多少——宁-】
第一个字还写得端端正正,后来越来越潦草,最后的签名成了鬼画符,到了“非”字,已经只剩下一条杠了。
“十八缸?”和光不禁提高了声调,“你们拿它泡澡吧。”
她嫌弃地把若鹿的头塞上去,塞回云里,怎么也塞不进去,塞几下,就溜下来几下。若鹿还没清醒,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傻,甚至发出了嘿嘿声。
她懒得塞了,直接把白云往门外推去。
斜刺里伸来一只手,拦下她。王御剑连忙又把白云拉了回来,脸上露出生意人特有的“善意”笑容。
“好酒,好酒我有啊,别说十八缸,八十缸都能给你运来。那个好酒,是什么酒啊?”
王御剑好声好气地问若鹿,语气仿佛像和智障说话一般。若鹿依旧是那副神情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。王御剑见问这傻子问不出什么,转头看向和光。
她淡淡地吐出三个字,“迷魂香。”
王御剑抚掌大笑,“迷魂香我有啊,王家库房里多得是,我马上命人送来。”他又扭头看向若鹿,笑道,“道友,你带钱了吗?没带也行,我待会给”
话还没说完,哗啦哗啦,白云下了一地的灵石雨。
王御剑扫了一眼数目,心下大喜,不愧是位列第二的疏狂界,出手阔得很。
他又写了张纸条,写明迷魂香的数量以及货物送达的时间,小心翼翼地系在若鹿脖子上,然后拍拍白云,送白云出门了。
接下来,他忙不迭联系店里的伙计,命人送来迷魂香。
一个时辰之后,王家的伙计送来了酒,把酒运给疏狂界的任务却交给了和光。
和光拎着沉沉的储物袋,“为什么是我?”
王御剑整理着装,似乎打起了精神,他笑笑,“店里的伙计都在忙事,顾堂主又是个手无寸铁的弱体面人,出门在外容易被欺负。你闲着也是闲着,就走一趟吧。”
他又交给她几张单子,“这是迷魂香的价格表,五十缸以上进购打九五折,一百缸以上进购打九折,疏狂界要是还要,你记得把订购单带回来。这一张是坤舆界其他的特色酒名单,泰和楼的桃花酿啊,昆仑的烧刀子啊,反正你都喝过,给他们介绍介绍,说不定还能多拿下几单。”
和光掂掂一打单子,皱眉道:“你不是也闲着?”如果可以,她实在不想和酒鬼打交道,昨夜被扯坏僧袍的事儿还历历在目。
王御剑咧嘴一笑,抬步往门外走去,“谁说的?接下来,该我上场了。”
门外,排了好十几个人,都是与疏狂界交好界面的代表们,他们搓搓手,脸色有些难为情,“方才疏狂界买了什么?”
“法器还是符文?阵法?灵药”一修士咽了咽喉咙,“不管什么,都给我来点。”
“能被疏狂界看上的,还能有差?”
王御剑扭头看向和光,挑挑眉,“这场面,你能行?”
和光也没想到会有人来,局面这么简单就被打开了,该说不愧是位列第二的疏狂界吗?
虽然疏狂界买的只是酒,但耐不住王御剑会吹啊。
死的都能吹成活的。
王御剑添油加醋,吹得天花乱坠。
“我跟你们讲,还是疏狂界有眼光,这一壶小小的酒里,放了虎骨,强腰壮肾,放了鹿茸,体力倍增”
“光买成品有什么用啊,我偷偷告诉你们,重点不在酒,当然酒也很有用。酿酒的药材,虎骨鹿茸也不错,来两斤?对了,酿酒的水啊,可是来自昆仑雪山的冰雪融化而成,日日夜夜聆听修士的功法,深受剑道威压,可不是一般水能比的,也来点?”
“现在下单,打八折!”
和光早就知道王御剑能吹,没想到他能吹成这样,连忙摆摆头离开了。
疏狂界飞舟门口,摆着一张长桌。
长桌后,排满了一列列长长的队伍。各个界域的代表走到长桌前,自个儿写下订购单,放下定金。一沓沓订购单累在桌上,由疏狂界自主选择交易的单子。
长桌左边,是各个界域出于交好的意愿,孝敬给疏狂界的礼物。
长桌右边,摆着疏狂界单独售卖的展览品。
疏狂界的风,疏狂界的雪,疏狂界的雨,疏狂界的阳光
疏狂界随处可见的东西,在疏狂界一文不值,到了展位的台子上,变成了一百灵石一罐。
和光瞥了一眼,这不是明摆着抢钱吗?
意料之中一般,心甘情愿被抢的修士多得是,不过一会儿,桌上就空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灵石。
天极界的管事往里高喊了一声,“前辈,又空了,劳烦你再施法。”
管事摆出数个同方才一样的空罐子,打开盖子。
白云又悠悠飘了出来,掉下两只修长的手,手心绘满了黑色的符文。黑色符文从手心复制脱落下来,组合成好几种阵法。
阵法里,洒下风,洒下雪,洒下雨,甚至洒下阳光,就这么落进空罐子里。
和光微微睁大眼睛,她不懂阵法,光是看着也能感觉到其中的高深奥妙。
管事连忙合上盖子,继续摆在桌上卖。
她同管事说了一声,在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下,随着白云走进疏狂界的飞舟里。
满室的酒味,满室的醉鬼。
在这里,和光第一次见识到了醉鬼的多样性。
大门两端各站着一醉鬼,隔空打醉拳,你一拳,我一拳,无形的空气波打出去,被打的那人竟然像中了一般,哀嚎几声身形晃荡。
房梁上倒挂着一排排□□,她还以为误入了猪肉厂。
墙脚下放着好几个酒桶,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坐在、躺在、塞入桶里。
最可怕的是墙壁上贴着个人,和光路过时,他冷不丁出声道:“我是壁虎,我会变色,你看。”话音刚落,他的身体就像五彩灯一样,变化着五颜六色的光芒。
和光面无表情,纠正道:“这叫变色龙,壁虎是断尾。”
他猛然睁大眼睛,痴痴地说道:“是哦。”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把刀,挥刀一砍,寒光闪过,血液四溅。
和光忙不迭扭头,她不想看到那家伙剁了哪里。
她绕过倒了一地的醉鬼,走到宁非天面前,把单子递给他。
他半躺在长榻上,右手支着脑袋,左手握着一只酒壶,一口一口轻酌。眯着眼睛,似乎享受着酒味,和光估摸着是没醉的。
幸好还有个能管事的,不至于一界面全是醉鬼。
他接过单子,瞥了一眼,轻轻点头。
本着钱货两讫的原则,和光解开储物袋,拿出了十八缸酒,室内顿时酒香四溢。
屋里的醉鬼就像花骨朵一样,春天一到,脸上纷纷笑开了花,挣扎着爬着过来。
睡在白云上的若鹿尤其快,白云直直冲和光奔来。
和光没反应过来,白云砰的一下撞在她腰上,咔嚓——和光甚至听见了骨裂的声音。
啊!她的老腰啊!
火气一上来,她抓着若鹿的脑袋,直接往酒缸里塞,咕噜咕噜咕噜,直到他喘不上气了,她才放开这家伙。
闹完,她登时想起来,还有几个单子要给宁非天,尽量诱惑他多买点。
她递过单子,挥了挥,本以为他会接过,没想到一挥之下,竟然把他的酒壶打飞了。
她心头一跳,打飞酒鬼的酒壶,这家伙不会生气吧,不会不买坤舆界的酒了吧。
她咽咽喉咙,忙道:“对不住,我给你捡回来。”她一拿起酒壶,空的,壶嘴的酒液早就干掉了,不知空了多久了。
和光扭头看他,他神色不变,手上还持续着喝酒的动作,仿佛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一般。
好家伙,他早就醉了。
酒香引来了飞舟里所有的醉鬼,前仆后继地一头栽进酒缸里,场面顿时混乱,群魔乱舞。
和光晦气地甩甩头,转身离开了疏狂界的飞舟。
疏狂界飞舟四周,前五的界域场地都是空的,直到第六的天极界场地,才有不少弟子来来往往。
第七个是卦辞界飞舟,卦辞界修士正在外边摆摊算命,卦辞界修士不算他人的命运,今日只算顾客与自己命运的交叉部分。
毫不相关、志同道合、血海深仇
各种关系,不一而足。
其中,一位卦辞界女修卜算完,一脸崩溃地大叫。
被算的天极界男修一脸慌张,忙问道:“怎么了?难不成以后我杀了你?”
卦辞界女修磕磕绊绊地说道:“我算到我们以后会殉情。”
“殉情?!”男修脸色扭曲,相爱似乎是个好的缘分,但是殉情就不太好了。
旁边,一名卦辞界男修拍桌而起,护在女修身前,狠狠瞪住天极界男修。
天极界男修尴尬地笑笑,解释道:“殉情,道友可能只是看到殉情的动作,比如我们一起跳崖什么的,说不定最后没死呢。”
卦辞界男修神色越发狠戾,“我是她道侣。”
这话一出,所有人登时转头看了过来。